中新網(wǎng)北京6月17日電(記者 上官云)能憑借“潑辣”與“精明強(qiáng)干”出圈的紅樓人物,王熙鳳大概是獨一無二的那一個。
她有著超出常人的果決和手腕,誰遇到難纏的人、難纏的事,鳳姐一出手便干脆了斷,在一群太太小姐中也最接地氣,插科打諢、迎來送往總能看到她,熟悉又親切。
遺憾的是,如此有趣的一個人,卻沒能管理好自己的人生,落得悲劇收尾。造成這個悲劇的,相當(dāng)程度上是她自己。
一
賈府是個大家族,人口眾多,儼然一個運行中的小社會。在榮國府里,鳳姐頭腦清楚,雷厲風(fēng)行,把榮國府打理得井井有條,穩(wěn)坐大管家的位置。
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,婚喪嫁娶……基本都要她決斷。周瑞家的帶劉姥姥求個見面,都得掐著鳳姐吃飯的點兒,“若遲一步,回事的人也多了,難說話!
最能體現(xiàn)鳳姐超強(qiáng)管理才能的,當(dāng)屬“協(xié)理寧國府”。秦可卿去世,另一位女主人尤氏稱病,闔府上下亂成一團(tuán)。在寶玉的推薦下,鳳姐拿到了寧國府對牌,幫著料理喪事。
她迅速理出寧國府一片混亂的原因:人口混雜,遺失東西;事無專管,臨期推諉等等,也很快想到了應(yīng)對方法,按花名冊將仆人分成不同班次,各司其職。
對犯錯的人,她立下規(guī)矩,“錯我一點兒,管不得誰是有臉的,誰是沒臉的,一例清白處治!倍已猿霰匦,打了遲到的人二十板子,革掉一個月錢糧。自此,寧國府變得井然有序。
對榮國府的紛爭以及諸人性格,她看得清清楚楚,也知道要未雨綢繆。
探春管家時,鳳姐囑咐平兒,“她如今要作筏開端,一定是先拿我開端,倘或她要駁我的事,你可別分辯……千萬別想著怕我沒臉,和她一犟就不好了!
難怪有人說,她有一顆七竅玲瓏心,是名副其實的“女強(qiáng)人”。
二
拋開理家的才能,在賈府的女主人中,王熙鳳也是最有趣的那一個,比王夫人活潑,比邢夫人聰明,比尤氏可愛,比秦可卿更有市井煙火氣。
圖片來源:《紅樓夢》視頻截圖
只要她在,多冷清的場面都能熱鬧些:過元宵節(jié),講個笑話逗笑全家人;賈母動怒,陪著打牌,插科打諢,最后老太太笑的手里的牌撒了一桌子,推著鴛鴦,叫“快撕他的嘴!”
所以,當(dāng)鳳姐缺席中秋宴會時,賈母大發(fā)感慨,“偏又把鳳丫頭病了,有她一個人說說笑笑,還抵得十個人的空兒:可見天下事總難十全!”
無聲無息間,她可以替別人化解尷尬。李嬤嬤大鬧怡紅院,眾人束手無策。可巧鳳姐在上房算完輸贏賬,聽得后面一片吵嚷,稍一盤算就知道李嬤嬤因為輸了錢,遷怒襲人。
“好媽媽,別生氣。大節(jié)下老太太才喜歡了一日,你是個老人家,別人高聲,你還要管他們呢。難道你反不知道規(guī)矩,在這里嚷起來,叫老太太生氣不成?”
先夸李嬤嬤年高有德,給足臺階,隨后說明利害關(guān)系,暗示她別惹老太太不高興,“我家里燒的滾熱的野雞,快來跟我吃酒去。”迅速解決問題,一場麻煩消失于無形。
生活中,這樣能夠隨機(jī)應(yīng)變的人,身處任何窘境都能做到“柳暗花明”,往往備受羨慕。
三
可是,樣樣拔尖、事事要強(qiáng)的鳳姐,過得卻不怎么幸福。
圖片來源:《紅樓夢》視頻截圖
仆人對她又怕又恨,丈夫和她貌合神離,正牌婆婆邢夫人也不待見她,抓住機(jī)會就要擠兌一下;在王夫人眼里,關(guān)涉利益沖突時,親侄女受點委屈也不算什么。
賈母過生日時,榮國府兩個婆子冒犯了尤氏,鳳姐得知,迅速處置了二人。做法沒錯,可邢夫人知道后,晚間便故意撿人多時當(dāng)眾求情,給兒媳婦沒臉。
鳳姐又羞又氣,憋得臉紫漲。尤氏卻不領(lǐng)情,“連我并不知道。你原也太多事了!睓(quán)衡了一下復(fù)雜的人際關(guān)系后,王夫人開口了:
“你太太說的是。就是珍哥兒媳婦也不是外人,也不用這些虛禮。老太太的千秋要緊,放了他們?yōu)槭!闭f完就命人把那倆婆子給放了。
原本是好意,倒讓自己里外不是人。鳳姐越想越難過,不覺心灰意冷,滾下淚來。又不敢讓人知道,只能回到房間躲起來偷偷哭。
強(qiáng)悍如同鳳姐,也會被生活虐得很慘,崩潰就是一瞬間的事。
大病一場時,她曾反省過自己,“若按私心藏奸上論,我也太行毒了,也該抽頭退步”。但已經(jīng)來不及了。冷眼旁觀的尤氏早就看透一切,“我勸你收著些兒好,太滿了就潑出來了!
鳳姐的命運,就像判詞中的那幅畫:一只雌鳳立于冰山之上,看似志得意滿登上高峰,根基卻不牢靠,自己也不知維護(hù)。賈府?dāng)÷洌较谥H,也是她徹底失勢之時。
四
即使如此,許多人羨慕鳳姐的手腕,說她如果生在現(xiàn)代社會,一定是位“職場白骨精”,卻從未意識到,她在性格與做人方面的缺陷:有才無德,不知足、易自滿。
圖片來源:《紅樓夢》視頻截圖
獲取金錢,她似乎永遠(yuǎn)沒什么原則,在饅頭庵,收了三千銀子,包攬訴訟,逼著李守備家里退婚,間接害了張金哥和李守備兒子兩條命。
賣弄權(quán)勢之余,她辜負(fù)了王夫人和賈母的信任,提前支取月錢,拿去放貸,再把其他的零零碎碎攢起來,平兒說,“單他這梯己利錢,一年不到,上千的銀子呢。”
對賈璉的兩位新歡尤二姐、秋桐,鳳姐費盡心機(jī),把尤二姐騙進(jìn)大觀園,打算借劍殺人,“等秋桐殺了尤二姐,自己再殺秋桐!币环僮,尤二姐被逼得斷絕所有念想,吞金自盡。
她不缺乏生活閱歷,卻不懂得爭強(qiáng)好勝也要有原則,幾乎沒有把“寬厚待人”四個字真正放在心上,東窗事發(fā)后,只落得眾叛親離,“哭向金陵事更哀”。
鳳姐的悲劇與所處的封建時代有關(guān),也與自身性格有關(guān)。用賈璉的話說,就是“太要強(qiáng)了也不是什么好事”,更何況她多的是小聰明,卻缺乏大局觀。后來的苦果,早就埋下了伏筆。
機(jī)關(guān)算盡太聰明,反誤了卿卿性命。凡事用力過猛、貪念不足,很容易坑了自己。在往前走的同時,人生有時候要以退為進(jìn),也要云淡風(fēng)輕地看開。
善良永遠(yuǎn)是生存法則里的加分項。在漫長的時光里,不管遇到什么人、什么事,有所敬畏、懂得盈虧有度,才能收放自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