定安縣翰林鎮(zhèn)章塘村委會后嶺村大榕樹獨木成林。 本報記者 李英挺 攝
瓊中百花嶺上的大樹。本報記者 李天平 攝
吊羅山上的陸均松。本報記者 李天平 攝
■ 本報記者 李夢瑤
日前,我國專家在西藏自治區(qū)墨脫縣記錄到一棵高達76.8米的不丹松,這也是目前中國大陸已知最高的一棵樹?茨菢涓芍蓖ㄔ葡,豈不似登天之梯?不禁讓人想起先秦古籍《山海經(jīng)》中“其葉如榖”的丹木、“柱三百里”的扶木、“食之不老”的甘木……
其實,海南島也是古樹名木遍布。瞧那樹冠如巨傘般的陸均松,它歷經(jīng)三千年風雨而不倒,豈不似古籍中的“神樹”?瞧那似殿堂如回廊的古榕樹,它落地生根獨木成林,豈不是碩大無朋?它們或于村頭巷尾,或于丘陵山巔,或于深山老林,被一代又一代的人們探究著、凝望著,講它們故事的老人世世都有,聽它們故事的孩童也年年都有,“樹說”著海南故事。
千年古樹
詩意鄉(xiāng)愁
似乎每個海南村莊的新樓舊瓦間,都有一棵老樹無言屹立。它們蒼勁古拙、枝繁葉茂,為嬉鬧不知倦意的孩子、搖著蒲扇談笑的老人撐起陰涼,也在一年又一年的春榮秋枯中,見證著人世間的聚散離別與生命輪回。
東方市新龍鎮(zhèn)龍臥村,入村后往東邊尋,便見到這么一位超高齡“老壽星”安詳端坐。
“老壽星”是一棵已有1500歲的酸豆樹,胸徑達8.2米,高24.8米,平均冠幅37.5米。溝壑遍布的樹皮似皺紋虬曲,散發(fā)出長者的威嚴。
每每路過,村民老曾都會不自覺地張開雙臂,試圖上前將這位高高壯壯的“老壽星”擁入懷中。結果顯而易見,次次以失敗告終。
“至少得要六七個人才能環(huán)抱住嘞!崩显記得,20世紀80年代,有村民在距離這棵酸豆樹百米之外的地界建房時,竟也挖到了其樹根,“隔那么遠,也有差不多成人手臂般粗,真是不敢想樹底下的根長得有多粗、扎得有多深!
酸豆樹的根到底有多深?對于老曾而言是個謎,但它的果,老曾卻是吃過的。
“酸中帶甜!边@種味道,伴隨了老曾60余年。最開始,是爺爺撿給他吃,到如今,換作他撿給孫兒吃。
“古樹欹斜臨古道,枝不生花腹生草。行人不見樹少時,樹見行人幾番老。”正如唐代詩人徐凝在詩中描述的那般,這棵酸豆樹串起一代代鄉(xiāng)民的過去與現(xiàn)在、老親與舊眷。
相較之下,熱帶雨林里的古樹只是自顧自地生長著,在蔥蔥郁郁的這邊,久別熙熙攘攘的那邊。
霸王嶺雨林腹地,一棵需要十幾個人才能合圍抱住樹干、樹高約30米的陸均松,已靜默地度過2600余年的漫長生命。
抬眼望,只見它樹形古老蒼勁,頂端浩然張開的五根巨枝,猶如巨掌般伸抵天空,也難怪被當?shù)厝朔顬椤皹渖瘛薄拔逯干駱洹,并?018年在全國綠化委員會和中國林學會開展的“中國最美古樹”遴選中被評為“最美陸均松”。
與“樹神”并尊為“樹王”“樹仙”的,同樣是兩棵樹齡逾千年的陸均松。它們隱身于中高海拔的熱帶山地雨林中,同周邊呈散點式稀疏分布的“徒子徒孫”們一道,構成了霸王嶺最值得珍視的古樹群之一——陸均松群落。
陸均松生長相當遲緩,通常到120歲左右,胸徑也不過60厘米左右。專家們在霸王嶺雨林核心區(qū)經(jīng)過取樣調(diào)查卻發(fā)現(xiàn),這里胸徑超過60厘米的陸均松占比竟高達6成,百歲老樹可謂比比皆是。
壽長百歲并不稀奇,只因霸王嶺設立保護區(qū)相對較早,較好地保護了熱帶雨林的原真性和完整性,再加上當?shù)厥芘_風影響較小,這才讓它們得以躲過天災與人禍,延續(xù)長壽傳奇。
但也有研究發(fā)現(xiàn),熱帶山地雨林林分郁閉度高,陸均松幼苗極易“夭折”,這導致部分陸均松種群出現(xiàn)了“老齡化”趨勢。
對此,中國林科院博士劉浩棟建議,可利用人工輔助措施如開辟林窗、擾動土壤以促進種子落入土壤、伐除母樹和幼苗周圍的喬灌木、增加土壤養(yǎng)分、合理疏伐等方式,讓陸均松種群“后繼有樹”。
鶴立雞群
勇攀高峰
對陽光、水分和礦物質(zhì)的追逐,幾乎驅(qū)動著植物的一生。
而在遮天蔽日的雨林中,一棵樹要想獲得更充裕的日照,就必須快速爬高、向上突圍,它們在不斷突破自身極限。
攀至吊羅山或霸王嶺的某些點位,會發(fā)現(xiàn)一片片墨綠色的林冠之上,不少青梅呈“鶴立雞群”之勢,形成高差一二十米的又一片稀疏林冠。
青梅,又名青皮,來自熱帶雨林生態(tài)系統(tǒng)中的“身高擔當”——龍腦香科。龍腦香科中的望天樹被認為是中國最高大的闊葉喬木之一,在云南,一棵望天樹通?梢蚤L到40-70米。只是在海南,恐難見如此震撼畫面。
受降雨、溫度、季風、地形、土壤反饋等多重因素的共同影響,海南熱帶雨林結構相對簡單、外貌相對矮化,云南熱帶雨林結構層次復雜、外貌相對高大,而這也正是兩地雨林的主要區(qū)別之一。
在海南熱帶雨林里,僅分布有青梅、坡壘、無翼坡壘2屬3種龍腦香科植物,它們通常高20米左右,即便部分個體“骨骼清奇”,也不過三四十米高。
“種子選手”望天樹缺位,這也讓其他選手紛紛趁勢向“海南巨樹之最”發(fā)起沖擊。
托盤青岡、紅花天料木、海紅豆、曲梗崖摩、高山榕……海南于2020年6月公布的《全省一級保護古樹和名木名錄》(以下簡稱《名錄》)中,共19棵樹樹高邁入“40米大關”,其中17株位于霸王嶺。
既有古樹云集,又有巨樹遍布,可見,“霸王嶺歸來不看樹”的民間俗語并非虛言。
《名錄》中,最高的一棵樹來自霸王嶺,是一棵樹齡逾750年、足有49米之高的紅花天料木。
這一大風子科天料木屬喬木是海南著名木材,另一個名字——“母生”或許更為人熟知。原來,成材的紅花天料木遭砍伐后,會有許多幼苗從樹樁根部萌發(fā)出來,其中約有3-6條能長成大樹。老樹墩默默支撐著幼苗茁壯成長,如此看來,“母生”當真是樹如其名。
有意思的是,同樣是在霸王嶺雨林,另一棵紅花天料木樹齡逾1130年,卻不過30余米高。
“輩分”與“身高”之所以不成正比,是因為每一棵樹所處的小氣候,其水熱條件并不一致。而一片區(qū)域的大氣候,也同樣限制著生長于此的每一棵樹的極限高度。
獨木成林
生生不息
雨林腹地,一棵大樹倒下后,露出的空地通常幾天之內(nèi)便會被新的植物覆蓋。新芽與枯枝交替,演繹著生命的生生不息。
但也有一些家伙,根本等不到同伴們“騰位置”,便迫不及待地搶起地盤。這不,尖峰嶺雨林深處,一粒高山榕種子隨鳥獸糞便排泄至一棵海南粗榧的枝丫上,等到種子萌發(fā),相繼長出胚根、胚芽,一場無聲絞殺便由此拉開帷幕——
胚根一點點變成氣生的網(wǎng)狀根系,附生于寄主不斷向下延伸,直抵地面后逐漸增粗并分枝,一邊掠奪水分和營養(yǎng),一邊緊緊箍住寄主抑制其增粗;胚芽則發(fā)育成枝條,長出葉子,利用高空優(yōu)勢不斷野蠻擴張,漸漸覆蓋住寄主的樹冠,奪走更多的陽光。
可以預見的一個結局是,今后幾十年間,這棵海南粗榧將在看似纏綿的“慢性他殺”中漸漸枯死腐爛,唯剩高山榕傲然挺立。
海南粗榧明明也算是雨林里的“大個子”,何以淪落至這般境地?無他,只因包括高山榕在內(nèi)的?崎艑僦参锞鶕碛幸患按髿⑵鳌保簹馍。
與長在地下的其他根不同,氣生根可以生長在地面以上,從空氣中汲取氣體、水分和營養(yǎng)。當生存空間有限時,它們便如柔軟的蟒蛇般攀附于其他樹木,一旦有機會扎入土壤,便立即形成眾多支柱根向四周不斷“開疆拓土”,由此也造就獨木成林的自然奇觀。
定安縣翰林鎮(zhèn)章塘村,一棵逾720歲高齡、平均冠幅達80米的“亞洲榕樹王”便是如此長成。
當?shù)厥分居涊d,這棵古榕是元元貞元年(1295年)春,定安縣衙落成時,第一任縣令王獻文所移栽。
四季變換,王朝更迭,如今的古榕已是九世同堂,千絲萬縷的氣生根形成“根簾”,似殿堂、如回廊,光入土長成的支柱根就達200余根,幾乎以一己之力庇蔭眾生。
村民們記得,當年日軍幾次空襲,他們一聽到飛機轟鳴聲,就迅速躲到古榕下,這才逃過劫難;村民們記得,酷暑時節(jié),他們常常躲進古榕的濃蔭里,有時就連戲臺也搭建于此,吹拉彈唱,談笑風生,好不自在。
一棵古榕,守望幾多春秋。盡管如今其主根已垂老枯槁,新的分支卻愈發(fā)蔥綠盎然。從榮到枯、由枯至榮,如此生生不息的“古榕精神”,又怎不叫人為之動容?
據(jù)2020年海南熱帶雨林國家公園生態(tài)系統(tǒng)類型調(diào)查科學考查報告顯示——
古樹名木的種類和數(shù)量
海南熱帶雨林國家公園古樹名木共4510株,其中古樹4509株。
古樹的樹齡
按照《古樹名木鑒定規(guī)范》,國家公園有500年以上一級古樹64株,300~499年的二級古樹268株,100~299年的三級古樹4178株。
古樹名木的分布特點
比較各市縣古樹分布情況,數(shù)量最多的前3個市縣分別是五指山市、瓊中黎族苗族自治縣和保亭黎族苗族自治縣。
比較各林場古樹分布情況,數(shù)量最多的前3個林場分別是尖峰嶺、霸王嶺和吊羅山。
李夢瑤 輯
許麗 制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