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新社北京4月21日電 題：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如何“講述”中外文明互鑒？
作者 王銘 首都師范大學北京文化遺產研究中心執(zhí)行主任
文化遺產是文明互鑒的見證者和講述者。2022年11月29日，“中國傳統(tǒng)制茶技藝及其相關習俗”(以下簡稱“中國茶”)列入聯(lián)合國教科文組織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。至此，中國已有43項列入聯(lián)合國教科文組織認定的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(名冊)項目，數量居世界第一。
這些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(以下簡稱“人類非遺”)是祖先留下的寶貴遺產，為人們講述世界文明故事，尤其“中國茶”對中國和世界而言，具有獨特意義。
“中國茶”：申遺成功背后的文明互鑒見證
茶與咖啡、可可并稱為世界三大飲料�！安柚疄轱�，發(fā)乎神農氏，聞于魯周公”，“茶圣”陸羽在《茶經》里如是記載。中國是茶的故鄉(xiāng)、茶文化發(fā)祥地，茶樹種質資源豐富多樣，制作技藝豐富多彩，具有深厚的歷史積淀和技術價值。相關文化習俗體現了中國茶文化在社會生活中的獨特作用，是中國五千年文明的獨特見證。
茶是中國人與自然密切互動的產物，從造字之初即與天、地、人產生了特殊的關聯(lián)�！安琛弊衷谠熳址ㄉ蠈贂庾郑缮喜康牟蓊^、下部的樹木、中部的人組成，即“人在草木間”，既用文字描繪了茶農采茶的畫面，又體現了人與自然之間的和諧互動。這說明茶文化是在中華傳統(tǒng)的農耕文明背景下，天、地、人的和諧共生中良性互動，反映了中國人的宇宙觀、自然觀和社會觀，具有生態(tài)文明互鑒的中華基因意義。
2023年4月，河南信陽新天地合作社茶農正在采摘信陽毛尖茶。謝萬柏 攝
在聯(lián)合國糧農組織認定的全球重要農業(yè)文化遺產名錄中，中國的云南普洱古茶園與茶文化系統(tǒng)、福州茉莉花與茶文化系統(tǒng)、福建安溪鐵觀音茶文化系統(tǒng)等遺產項目榜上有名，形成了中國各地區(qū)各具特色的茶農業(yè)文化系統(tǒng)。
“中國茶”申報人類非遺成功后，坐落于云南省普洱市的“景邁山古茶林文化景觀”將在今年第45屆世界遺產委員會會議上審議。這是世界范圍內首次以“茶”之名為一座古茶山申遺，整合了“山共林、林生茶、茶繞村”的人文生態(tài)景觀格局。若申遺成功，將成為全球首個以茶為主題的世界文化景觀遺產。
2016年5月，云南普洱，當地村民在景邁山古茶園采茶，這里的茶樹樹齡大多在百年以上。劉冉陽 攝
茶起源于中國，唐朝時開始傳入日本、朝鮮、南亞、東南亞等地區(qū)，17世紀傳至歐洲各國、美洲大陸、中東、俄羅斯等地區(qū)，盛行世界。中國茶文化更是傳播海外，與各國國情、文化基因結合而催生出具有中外文化交流融合特點的各種茶文化，比如日本茶道、英式下午茶等。
“中國茶”申遺成功，在茶文化遺產復合性、有機性的系統(tǒng)保護方式上具有重要國際示范意義。這種全新保護方式為世界貢獻了頗具價值的遺產保護思路，其蘊含的可持續(xù)發(fā)展理念具有鮮明的人文價值和生態(tài)智慧，在當代世界具有文明互鑒的獨特意義。
聯(lián)合國大會將每年5月21日定為“國際茶日”，這為人們從國際視野看待茶在經貿、文化、社會等方面的重要作用提供了一個世界交流窗口。
2023年4月，浙江省湖州市德清縣莫干山鎮(zhèn)東山村一茶園，外國留學生在學習制茶知識。王樹成 攝
絲路非遺：“一帶一路”傳播的文明互鑒案例
絲路非遺見證了中國特色商貿物資的對外貿易。與“中國茶”一道被世界熟識的，還有“中國瓷器”“中國絲綢”。茶、瓷、絲，三者可謂中國最受世界青睞的“絲路商貿三大件”，在不同歷史時期成為中國的代名詞。
絲路非遺見證了中華特色產品制作技藝的海外衍生。歷史上，中國向世界輸出特色優(yōu)質瓷器產品；伴隨著絲路貿易的中間商壟斷、遠洋貿易的商品供不應求等歷史因緣，歐洲、中亞、南亞、東亞等地逐漸出現一些模仿或改良而形成自身風格的瓷器，例如日本的伊萬里瓷、土耳其伊茲尼克瓷等，刮起了一股行銷世界的“中國風”。
2022年6月，甘肅省張掖市，甘肅甘南藏族自治州舟曲縣藏族姑娘，展示省級非遺織錦帶。閆姣 攝
絲路非遺見證了中國關鍵技術發(fā)明的世界傳播。中國“四大發(fā)明”中，與古代造紙術緊密相關的安徽宣紙制作技藝是“中國造紙”的代表，與“中國書法”“中國篆刻”等人類非遺項目密切相關。中國紙、中國字與中國印相得益彰，共同組成了具有鮮明中國意象的絕美藝術畫卷，得到世界的欣賞并被廣泛學習；雕版印刷技藝、活字印刷技藝等“中國印刷”的代表，通過陸上和海上絲綢之路向中亞、西亞及歐洲傳播，影響了世界知識傳播的方式和效能。
絲路非遺見證了海洋文明的習俗和技藝交流。與海上絲綢之路貿易密切相關的人類非遺項目有福建南音、媽祖信俗等，隨海外移民帶到了東南亞，進一步傳播到世界各地。最典型的是媽祖信俗，作為中國首個信俗類人類遺產，在全世界49個國家和地區(qū)擁有3億多信眾，其廣泛傳播與華人努力海外開拓和習俗交流密切相關；“送王船——有關人與海洋可持續(xù)聯(lián)系的儀式及相關實踐”基于閩南人創(chuàng)造的民間儀式，成為中國與馬來西亞共同申遺成功的人類非遺項目，展現出不同文明間相互交流、和諧共生的文化圖景。
2020年12月，福建廈門市鐘宅畬族社區(qū)舉行“送王船 做好事”傳統(tǒng)民俗活動。呂明 攝
人類非遺：世界交流共生的文明互鑒平臺
文明互鑒在世界范圍內推動著非遺保護工作。中國于2004年加入聯(lián)合國教科文組織《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》，成為世界上最早加入公約的國家之一。近20年來，中國在非遺的海外交流和文明互鑒方面發(fā)揮了重要作用，并為世界提供了對遺產的獨特理解方式。
從中國翻譯“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”這個詞為“非物質文化遺產”，就能看到中國對于世界范圍內文化表現形式多樣性保護的理解進路：“非物質”體現了“日用即道”的工匠精神，“文化”體現了“活態(tài)見證”的人文交流，“遺產”體現了“文化家底”的當代互鑒。其保護級別冠以“人類”的名詞限定，則強調了全球不同國家、族群、社區(qū)、集體中“人”的核心作用，文明互鑒正是依靠地球上不同地區(qū)人們的廣泛交流而推動的相互欣賞、相互借鑒和相互信賴。
文明互鑒過程中，文化遺產提供了更有儀式感的見證和敘述。物質文化遺產可讓人們看到實地、實物、實景，而非物質文化遺產則讓人們看到實人、實物、實事，及貫穿其中的傳承人和代際賡續(xù)的口傳心授。這些正是中國故事的上佳講述材料，具有鮮明的可見、可達、可觸、可感的天然優(yōu)勢。
2023年2月，中國傳統(tǒng)節(jié)日元宵節(jié)，河北省石家莊市井陘縣小作鎮(zhèn)桃林坪村，俄羅斯留學生曉燕(右二)體驗非遺“井陘拉花”。翟羽佳 攝
在歷史傳統(tǒng)和現代生活中，中國與世界各國的文化交流留下諸多痕跡，是中國與世界對話的見證，其蘊含的中外文明互鑒內涵鮮明指向共生、共建、共筑以及交往、交流、交融的突出價值和非凡意義。
人類非遺用諸多實際案例在講述一個重要理念：傳統(tǒng)的也是現代的，民族的也是世界的。中國的非遺傳承本身是全球文化傳播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，必將更好地服務于本民族和世界。
品味人類非遺，講述中國故事；促進文化交流，推動文明互鑒。(完)
作者簡介：
王銘，首都師范大學歷史學院副教授、文化遺產專業(yè)負責人、北京文化遺產研究中心執(zhí)行主任，北京史研究會理事。主要從事中國古代禮制史、中古墓葬考古、北京文化遺產尤其大運河遺產、非物質文化遺產等領域研究。在《中國史研究》《考古》《中華文史論叢》等報刊雜志發(fā)表論文40余篇，主持國家社科基金項目2項，省部級項目2項，合編6部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