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代小劇場"后起之秀":有勇氣重來 堅持忠于自己
2022年12月08日 13:46 來源:新京報

  當代小劇場“后起之秀”:有勇氣不斷重來,堅持忠于自己

  提起小劇場,代表關鍵詞是:先鋒、實驗,其實相比大劇場,劇場創(chuàng)作者更容易在小空間完成他們的戲劇實驗,因此小劇場話劇也是觀察一個時代年輕戲劇創(chuàng)作者表達態(tài)度、創(chuàng)作手法的絕佳窗口。去年烏鎮(zhèn)戲劇節(jié)上,由胡璇藝編劇,何齊導演,改編自鄭執(zhí)同名短篇小說的《霹靂》,作為特邀劇目亮相,在這部作品中,觀眾看到了新生代戲劇人的困境與堅持,也看到了年輕人對自己和社會的拷問。而今年另外兩位新生代青年導演肖競與洪天貽,再度出發(fā)帶著各自的作品《桃花扇》與《幸運觀眾》首演參加烏鎮(zhèn)戲劇節(jié),作為新生代導演的代表,他們通過各自不同風格的戲劇作品,在舞臺上展現(xiàn)了當代戲劇新生力量的創(chuàng)作態(tài)度與精神風貌,他們也是我們正在尋找的,現(xiàn)在中國小劇場創(chuàng)作群體里,最有態(tài)度、堅持創(chuàng)作理想、擁有開闊視野的小劇場年輕創(chuàng)作者。通過他們的一場同題問答,我們或許能窺見已發(fā)展40年的中國當代小劇場創(chuàng)作,在未來還會呈現(xiàn)什么令人驚喜的樣貌。

  【同題問答】

  Q1.小劇場的魅力在哪里?

  Q2.最關注的小劇場話題或者創(chuàng)作形式是什么?

  Q3.理想狀態(tài)下,你最想做出什么樣的小劇場作品?

  Q4.目前的創(chuàng)作困境是什么?

  Q5.一句話描述一下,想象中自己5-10年后的樣子。

  Q6.你一直堅守的創(chuàng)作態(tài)度是什么?

  1 胡璇藝(青年編劇)

  目前主要以編劇與戲劇構作的身份實踐創(chuàng)作。2018年,與何齊共創(chuàng)作品《自然死亡演繹》入圍第六屆烏鎮(zhèn)戲劇節(jié)青年競演單元;原創(chuàng)劇本《狗還在叫》于第二屆中間劇場科技藝術節(jié)首演,后受邀參與第八屆烏鎮(zhèn)戲劇節(jié);小說改編劇本《霹靂》受邀參與第八屆烏鎮(zhèn)戲劇節(jié),后參與廣州大劇院女性藝術節(jié)。

  A1.這種形式會讓我看到特別多的細節(jié),我想通過控制CUE點(編者注:指舞臺上各工種工作流程的提示點)變化的節(jié)奏,來彌補一些即時的問題或是輔助某個瞬間的靈光,所以我們的戲我總是會負責某一個部門的CUE點。但這件事在劇場里是非常危險的,我每次都很怕會畫虎不成反類犬。另外,小劇場能讓人很明確地感受到觀眾,這種觀演關系會給我?guī)硇腋8校斎灰灿泻芏啻鞌「。這些危險、幸福和挫敗,對我來說,都是它的魅力。

  A2.我不太知道小劇場創(chuàng)作有什么專屬的話題。但創(chuàng)作形式的話,我喜歡那種創(chuàng)作:幾個人組成一個分工不明確的小團體,從排練到裝臺到演出到拆臺基本上都是這幾個人做的(遇到一些無法解決的技術難題會請教外援),整個過程特別完整、自由,彼此尊重,大家都知道每一步的重點,絕對不會糊弄。

  A3.我想做上一題我回答的那種。

  A4.在創(chuàng)作方面,我比較難識別什么是困境。好像是因為沒有一條前人留下來的,可以在這樣的時代中復制的路,所以開始挖一條自己的路,所以不知道我所面對的到底是困境還是順境。

  A5.五年后我也能成為他人的泉水,有幫助別人的能力和底氣,十年后不會讓現(xiàn)在的自己看不起。

  A6.面對失敗,不斷重來,信任伙伴,也讓自己值得信賴。

  2 何齊(青年導演)

  目前主要以導演和演員的身份實踐創(chuàng)作。2018年,與胡璇藝共創(chuàng)作品《自然死亡演繹》入圍第六屆烏鎮(zhèn)戲劇節(jié)青年競演單元;編導作品《靜態(tài)人像》,于第二屆中間劇場科技藝術節(jié)首演,后受邀參與第二屆阿那亞生活藝術節(jié)和2021年靜安戲劇谷;導演作品《霹靂》,受邀參與第八屆烏鎮(zhèn)戲劇節(jié),后參與廣州大劇院女性藝術節(jié)。

  A1.對于我來說,因為它空間小,觀眾距離舞臺比較近,他們更可以看到一些細節(jié),那些具有生活感的、細膩的東西可以更好地傳達。并且因為如此,它也更適合實驗一些不那么確定會成功的形式,因為無論如何,情感能量都可以比較好地傳遞給觀眾。

  A2.與當下密切相關的話題,以及所有對創(chuàng)作者本人來說有所突破和探索的形式。

  A3.連劇場的安保大叔都可以津津有味地看連排的小劇場作品。

  A4.因為環(huán)境比較不穩(wěn)定,所以無法持續(xù)探索同一類型的作品。某種程度上,每個作品都是全新的嘗試,所以總處在不太成熟的創(chuàng)作中。

  A5.一個可以熟練打包行李的還算年輕的創(chuàng)作者。

  A6.準確清晰不說謊。

  3 肖競(青年導演)

  致力于實踐當代劇場創(chuàng)作,主要作品有討論城市犯罪的紀錄劇場《第二種游戲》,關注奧運改造城市的話劇《長夏》,從語言學角度回顧歷史的文獻劇《無名的時間》等,導演作品有討論資本、科技與當代人關系的《動物之名》,今年,肖競運用當下語言重寫了三百年前《桃花扇》的經典故事,在烏鎮(zhèn)戲劇節(jié)特邀劇目首演。

  A1.小劇場里觀眾和創(chuàng)作者的關系更像是在對話,觀眾不僅是被動在觀看或聆聽。小劇場里演員和觀眾距離很近,這種同呼吸的感覺是和大劇場不太一樣的。

  A2.最關注的話題是城市發(fā)展,集體記憶。最關注的創(chuàng)作形式是紀錄劇場、編作劇場和新寫作劇場作品。

  A3.美的,不是消費品的,與觀眾真的有互相交流的;可以認真打磨文本,并且有充足時間排練,和優(yōu)秀的演員合作,做大膽而且有意思的作品。

  A4.目前,更多是演出經常延期改期,演出機會也大幅減少了。

  A5.還在為創(chuàng)作努力、痛苦、快樂。

  A6.希望一直做關乎現(xiàn)實生活的有趣的不媚俗的作品。

  4 洪天貽(青年導演)

  創(chuàng)作聚焦于日常生活的荒誕性。導演作品:《你喜歡高椰子樹,還是矮椰子樹?》(2021前灘31青年創(chuàng)藝計劃首輪扶持作品);《百詞斬》(2021北京國際青年戲劇節(jié)48小時V戲劇單元“最佳作品獎”、“最具創(chuàng)意作品獎”)、《房間里游泳》(2021杭州國際戲劇節(jié))、《花園》(2022北京國際青年戲劇節(jié))、《幸運觀眾》(2022烏鎮(zhèn)戲劇節(jié)特邀劇目)

  A1.我想,對于不依賴體制和院校的獨立創(chuàng)作者來說,小劇場也許是一個開啟創(chuàng)作之路的起點。即使一無所有,你也真的可以依靠自己的努力,從這里開始,做點什么。

  由于制作成本低、觀眾群體的針對性較強,小劇場創(chuàng)作在內容和形式層面都有著更高的自由度和包容性。它天然地催生更為私人化、作者化的表達。也許這就是它最大的魅力之一:你總能在這里感到驚喜,看到或新銳、或生猛、或另類的真誠表達——他們說這樣的話是因為他們真的想說,不是為了完成業(yè)績指標,不是為了完成任務。因為自由,所以真摯。

  這其中,有著某種源發(fā)自人本真的光芒。這光芒的背后是一群人的堅持,堅持對藝術與現(xiàn)實進行獨立思考,堅持身體力行地創(chuàng)作、生活。

  A2.我關注的小劇場類型很多樣。觀眾參與式互動演出、聲音漫游劇場、講演劇場、偶劇、默劇都很喜歡,只是目前能在國內小劇場中實際看到的演出類型很有限。

  A3.想了半天,沒想出來。未來可能挺想試試有童話色彩的作品的。

  A4.每次的排練周期都特別短,特別緊張,總像在趕工,這其實很不利于潛心創(chuàng)作,看到最后成品中由于這些問題所導致的缺憾,自己會非常愧疚。

  排練場地也比較受限。每次構思有別,對排練場的需求也有所不同。例如如果是一個高度視覺化的戲,那日常的排練就需要和大型舞美制景一起進行,那勢必就需要更大的空間,更長的工作時間。

  這兩個硬件上的問題,主要是受限于能夠聯(lián)系到的場地資源和制作預算,不是能夠完全依靠我個人的能力來應對的。如果能夠加以改善,才能真的在公演之前做到精打細磨,把作品的質量往上推一層。

  還有個更緊迫的事就是目前的制作團隊尚不完善,這是接下來要首先著力解決的問題。明年應該會公開招募,尋找能夠長期合作的、有經驗的制作伙伴。

  A5.一個有很多朋友的,實踐經驗豐富、技藝嫻熟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手藝人。

  A6.清醒獨立地思考,盡全力克服困難。相信緣分。

  【前輩回電】

  作為中國當代小劇場創(chuàng)作最初一批實踐者,易立明看好未來年輕人的藝術表達,他覺得在演出空間更加完善、能更便利看到外面世界的今天,年輕的藝術創(chuàng)作者最重要、可能也較難的是堅持“忠于自我”。

  新京報:你如何看待當下青年創(chuàng)作者的發(fā)展?

  易立明:對此我一直比較樂觀的。我們從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走過來,是經歷過物質匱乏的年代,因此我們可能相對而言會更勇敢一點。今天的導演不一樣,他們的物質條件相對比較好,演出的空間、舞臺設備相對來說也比較完善,這里面可能思想就會產生變化,可能不像我們那時候要表達一種力量的感覺,他們可能會要表達一種無力感,其實更難。

  新京報:作為前輩,你會有什么建議給他們?

  易立明:如果按照一個導演藝術家的標準來要求,還是要鉆研和學習很多藝術技巧,不是說我在戲劇學院上學,了解“聲臺行表”就懂得了一切,還是要想盡辦法了解更多的東西。創(chuàng)作者需要有高度的藝術修養(yǎng),才能完成一個藝術創(chuàng)作。

  新京報:你覺得青年創(chuàng)作者共同存在的問題是什么?

  易立明:也不能說是問題,相對而言思維簡單化,他們似乎不愿意去看清這個時代的本質,不愿意真正發(fā)現(xiàn)這個時代的痛苦與快樂,藝術表達總是浮于表面。我認為,一個藝術家的感知,應該是成千上萬倍地超過觀眾所感知到的痛苦與快樂,這樣你的作品才有價值。如果你所感受的與大家都一樣,那藝術家還做什么藝術,大家聚到一起聊個天也行。

  新京報:你對青年創(chuàng)作者的未來持怎樣的態(tài)度?

  易立明:總體來說,我是樂觀的。終歸社會發(fā)展越來越豐富,越來越開放,但人的思想在能夠更方便地接觸到各種東西的時候,其實也容易失焦。

  新京報:有什么經驗可以分享給他們?

  易立明:今天的年輕戲劇工作者,其實他們所面臨的挑戰(zhàn)比我們過去要大得多。比如,我跟牟森合作《零檔案》之前,我們都沒有到外國去看過戲劇,但無知者無畏我們就去做了,F(xiàn)在的年輕人不一樣,他們什么都看過,再去讓他們做一個匪夷所思的作品其實很難,但是話又說回來,戲劇難道是要去做一個匪夷所思的作品嗎?當然不是的,他更多是要表達真摯的情感和真誠的態(tài)度,這才是最寶貴的。很多時候年輕導演很容易忘掉這一條,容易受樣式審美上面的思考而忘了自我。我認為年輕導演只要學會忠于自己,比學習什么都強,只有忠于自己,你才能有完整的表達。(來源:新京報)

編輯:陳少婷